夢のような霧

「兜。」

從房間裡傳出慵懶的聲音，位於一間充滿書香氣的書房中，有著絲絹般長到肩膀的黑髮，特殊的紅色眸子聽見聲音才捨得離開不知哪國原文書籍，被稱作兜的少年才合起書本，走向隔壁的一間睡房。

那是讓就讀研究所的兜，提供住所跟一切需求的人，炎。

對方有著金色的頭髮，年齡也比自己大了兩、三歲，跟自己相同的，只有血紅色般的眸子。

炎現在對著等身鏡，有點不耐煩的打著領帶，似乎等等要去工作。

「我要出去了，大概晚上會很晚回來，你先睡吧。啊，晚餐我已經弄好了，放在冰箱自己熱來吃就可以了。」

聞言，兜只是默默的點頭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
很乖巧，很安靜的存在。

「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嗎？我回來買給你。」

露出寵溺的笑容，炎拍了拍比自己矮一個個子的兜。

兜平常幾乎不曾講過話，自從搬到這裡來後，也都是藉由家裡電腦的視訊功能授課，大概是炎強烈的獨佔慾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存在，總而言之這個家已經方便到足以讓兜不需要踏出半步。

啊啊……不過有「特殊時候」他會忍不住發出聲音……不過那例外。

炎甩了甩自己有點想歪的念頭，繼續低頭看著安靜寡言的兜。

「…………早點回來。」

最後，兜抬起小巧的臉蛋，甚至帶有點依戀感的拉住炎的衣角。

聞言後，炎愣了片刻，然後露出燦爛至極的笑容。

就是因為這樣，炎才會對兜感到喜愛，也感到憂慮不已。

沈默寡言的他除了不知如何表達拒絕之外，不擅長表達心情這點跟過去的自己仿似，所以炎一直希望能夠讓他坦承心情……當然，只限於自己。

畢竟自己可是佔有慾極強的嘛，嘻嘻。

「嗯，我知道了。兜。」

低下身子，拉住了兜襯衫的衣領，輕輕的留下了一個吻痕在兜的唇瓣上。

這棟房子裡的書籍之所以那麼多不只是因為炎的需要，也在於兜很少跟自己要東西，說話時多半只是希望自己早點回來給與安全感，所以他都會擅自挑選一些自認為兜會喜歡的書籍讓他不感到無趣。

看著臉泛著暈紅的兜，炎忍不住露出自己最常露出的惡魔式笑臉，再次拍了拍他的頭後提起公事包走向門口。

如果知道今天會發生的事情，或許炎就不會這麼做了。

★

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，兜覺得有些可怕。

兜的父母長期在國外工作，而小時候的兜都不敢到害怕，都會乖巧的在家裡、學校，並且原本是個開朗的孩子。

直到那一天為止。

一個下午，只有兜一個人的房子裡，傳出了一個聲音。

一個，門把轉動的聲音。

喀噠、喀噠。

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、喀噠！！！！

兜原本覺得無所謂，但聽見了重複不停的聲音，終究害怕起來。

簡直就像是推理小說，或恐怖小說才會有的老掉牙劇情。

但將這化為現實時，卻恐怖的不得了。

——好恐怖……

——爸爸……媽媽……

——得找個人……得找個人才行……

結果門似乎被人用暴力踹開，進來的是好幾個黑衣男子，不，他連性別都分不出來，每一個人都蒙著面，然後進到自己家裡亂竄。

兜躲進了小小的抽屜底下，縮緊全身，緊緊抱著頭部，不停顫抖。

對於外人他不敢到害怕，可是這次這些人散發的不懷好意氣息好強烈好強烈。

每當對方有意無意的瞥了自己藏身處，就像有子彈射穿自己一樣感到痛處。

好可怕。

好害怕。

誰都好……快救救我……快點……

然後，十三歲的炎領著人前來，那也是兩人第一次的見面。

炎的部下在疏忽中，竟然當面說出他父母，全家族的死亡。

也是那時候，兜的心整個壞掉了。

炎為了補回他的心，於是帶他到自己的家裡，從此當他是自己的弟弟一般照顧。

然而破碎的東西，不是那麼容易修復回來的。

打從跟隨炎來到這個嶄新的世界後，兜就像化作斷了線的玩偶，失去了活力。

不在開口說話，不在答理人們，不在展露笑顏。

只知道靜靜的作自己該做的事情。

在與炎的相處下，兜才再次慢慢的修復心情。

他不知道要花多久，這一切才會撫平，但他知道的，只有一點。

就是不管要選擇多少次，他永遠都會選擇再次跟隨在炎的左右，永遠的陪伴著他。

也許，這就是兜唯一生存的原因。

★

「喀噠。」

門的聲音傳出，依舊維持同個動作看著自己手上原文書的兜快速轉為警戒狀態，瞪視著這房子裡唯一的出入口。

簡直就像兩個世界的通道一樣。

「啊——打擾了。」

慵懶的聲音，進來的人是一位相當稚氣的女孩子，全身上下帶著銀碎的手環、首飾，紅褐色的頭髮加上有點懶散的眼神，是個相當漂亮的少女。

「你是兜吧？咦——我還以為跟炎哥哥住的人是女生……」

少女說著讓兜滿腹疑惑的話，不過兜顯然沒有開口的意願，只等的少女自己開口。

「哥哥呢？他出去了嗎？」

點頭。

「這樣啊？那太好了……因為我有事情想跟你說。」

疑惑。

「請你滾蛋。」

不爽。

兜皺起眉頭，對於眼前妙齡少女第一次感到不悅。

竟然要自己離開炎，不好意思，做不到。

彷彿看穿兜的想法，少女只是撥了撥自己柔順的頭髮，繼續開口。

「我聽說了……你是十幾年被滅掉全家的『凡都』家族的獨子吧？雖然我不覺得你們應該去死，但也沒有必要讓炎哥哥的手沾滿血。」

沾滿血？

兜愣愣的思考著，這是什麼涵義。

炎心中，我的地位……

家族被滅門……

兇手……

兜一瞬間領悟了，炎他——

「炎哥哥為了你，把那個指使者全家滅掉，甚至連被派來的人他們所有親屬包含本人全都殺掉了。」

「……騙人！」

兜第一次開口了，對他來說，炎絕對不是這樣。

明明就是清爽、開朗的人。

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……不可能！

「要粉飾太平當然簡單……這對於凌駕全球的企業集團當然不是問題……但是這樣會讓家族裡的一些人感到不滿……我希望哥哥能順利繼承霸業，所以，我不希望有任何反對風浪。」

「你看起來好像很難以致信、不服氣的樣子欸，兜，難道要你放手放棄我哥有那麼難嗎？」

是很難。

沒有錯。

我無法做到。

也不想去做到。

這幾十年來安慰我心靈的人……哪怕他的手再怎麼污穢……但是……

「滾出去，禹綾。」

比少女更加冷酷的聲音已經從門口傳來了。

對於少女來說，那猶如在荒郊野外遇到飢餓的肉食性動物。

但對於兜來說，卻是他的一個救世主一樣。

金髮紅眼，渾身散發霸氣和冷酷殺氣的男子回來了。

「哥哥……」

「出去，我不想見你。」

「哥哥！你如果再為了這傢伙……反勢聲浪會……」

「我說，出去。」

叩。

炎往裡頭踏了一步，恐怖氣息再次吞噬了禹綾全身。

「……為什麼……哥哥，你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人……」

忍不住的，禹綾鼻酸了起來，憤憤的跑向門口，並刻意的撞了自己哥哥的肩膀，離去。

「……」

看著眼神已經些微放鬆的兜，炎放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，走向自己房間。

「等等。」

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，門也自動回歸自己該回去的位子，發出「嘎咿——」的聲音。

「請你告訴我……是你把那些人……把殺掉我們家人的人全部殺掉的嗎？」

請你告訴我，不是。

拜託你。

「……是我叫人去殺掉的。」

炎被對著兜，沒有露出表情。

可是聲音的感覺讓兜很清楚，這樣語氣的他不是對自己說謊。

「為什麼……」

「因為，他們動了我最重要的東西，只是這麼簡單。」

最重要的東西，只有一個。

哪怕你會感到憤怒也好，討厭我也罷，因為我就是這樣子的人。

我的手比你想像的還要污穢……你大概無法在忍受我的觸摸吧。

對不起。

但我不會對你道歉，也不會感到後悔的。

「回頭看著我……回頭看我！炎。」

炎轉了身子，隱藏在金髮底下的豔紅眼睛照映著兜比較矮小的身影。

「你想怎麼辦呢？兜。」

伸出大兜一倍的手，想碰觸兜側臉的瞬間，停頓了。

原因就在於兜發抖了，這名凌駕於全球的獨裁者竟然因為這樣就罷手了。

「……嗯，沒有關係啦。」

露出苦笑，炎再次轉過身子並拉下自己的領帶。

「只要你還願意在我身邊……這樣就足夠了。」

啊啊……難道我就只能……給他痛苦嗎……

兜想著，一直一直想著，一直一直想著自己真的只能給他痛苦嗎？

一股腦的衝向背對自己的炎，緊緊的從背後抱住炎。

「兜……」

「沒關係，把我弄髒也沒關係。」

驚訝的眼神從炎和他仿似的紅眼睛中透出，看著小自己一個頭的兜。

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激動的樣子。

「對我來說……最重要的人……也是你……所以……」

不只是對著別人，也是對著自己說著的。

一直鎖著的心，一瞬間完全敞開給炎知道。

「兜……」

炎緊緊抓著抱住自己的手，像是小孩子不想放開心愛玩具的舉動一樣。

我究竟有沒有……讓他抱著我自己的權利？

我也不想管了。

只要他能在這裡就好，只要這樣就好！

轉過身子，直接將兜壓了下去。

「你這表情真的很經典呢……」

「閉嘴……」

臉再次泛紅了起來，但是那也不再是能打岔這一切的事情了——

——炎最重要的東西，是什麼？

你囉。

——騙人。

真的啦……看著你泛紅的臉，真的很可愛喔。

也許你不知道吧，我們兩人其實有許多相似的地方，也許因此才互相吸引吧。

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。

所以……我將用我的手將你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