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緩緩踏上通往頂樓的階梯,打開門的瞬間是刺眼的陽光照入潮濕陰暗的階梯間。

 

「唔——……」

 

刺眼的陽光刺進了眼睛,適應光線後所見的是潔白的地板、米色的牆壁。

 

還有用鐵欄圍住,防止人掉下去的地方。

 

這裡是學校的頂樓,也是過去跟某個人過去回憶的所在地之一。

 

自從這裡發生自殺事件後,學校就關閉,只有少數人擁有特權才可以進來。

 

——我也是其中一人。

 

手上握著的花束上頭的露珠被陽光照著閃閃發光,淡淡的花香隨著風輕輕飄著。

 

我走向頂樓的小小角落,一個上頭似乎還有著因為鞋子沾滿泥濘留下痕跡的位置。

 

「——看來妳哥哥來過了呢。」我淡淡笑著,並隨著其它放置的花束一樣,將握著的花束放在地上。

 

如果沒有那一天,也許你跟我還是會回來這裡敘舊吧。

 

如果我聽見你的聲音,也許你現在還站在我面前,像個笨蛋一樣笑著。

 

我坐了下來,在上頭又放了一瓶飲料後倚著牆,靜靜的看著那端。

 

從這裡俯視著城市,還是一樣的美麗。

 

一樣的不真實。

 

一樣的虛假。

 

一樣的吸引人。

 

「對不起……」淚水,終究是流了下來。

 

三年前,在這裡跳樓自殺的少女.梟。

 

三年前,跳樓自殺少女的朋友.雨。

 

因為彼此特殊的名字,所以互相吸引。

 

因為彼此相似的個性,所以互相注意。

 

因為彼此相似的傻勁,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。

 

究竟何時呢?

 

究竟什麼時候,那股沉重的罪孽枷鎖會離我而去?

 

沒有人知道,也沒有人回應。

 

只剩風呼呼的吹過,不留下一點痕跡。

 

 

「噫!!」雨坐起身子,看著看周圍潔白的建築物和地板外,還有一名坐在自己對面,倚著牆的梟。

 

「早安。」

 

「……現在不是說早安了吧。」

 

頭髮隨著風飄,稍微遮住了自己的視線,不過眼前少女的姿態仍舊看得清楚。

 

髮尾已經有些泛白,深色的頭髮和像大海般寧靜的眼,皮膚已經不能用「皙白」來形容,那是接近蒼白的膚色了。

 

坐在台階的她也穿著白色的服裝,比一般同性的少女要來的消瘦,身高卻又來的高。

 

「嘻嘻……你總是很嚴肅呢。」梟輕笑著,淡淡的看著雨。

 

「……」面對她的揶揄,自己實在不能說些什麼東西,只是靜靜的保持沈默,看著她。

 

梟的成績說好不好,說壞也不壞。可以說是處在中間位置的人,但寫作文筆卻遠遠超越一般人的程度,「悽楚悲傷」就是最適合形容她筆下的作品風格。

 

而早在她成名以前,在兩人還在小學時就已經是朋友、是伙伴。

 

兩人同時為家中最大的孩子,也是家族中備受期待的孩子,同時也是被家人忽視、加重壓力的人。

 

也許是自作多情,也許是自我妄想。

 

但兩人磊同的個性慢慢的吸引彼此,兩人悲觀的觀念讓兩人達成共識。

 

至少現在,仍未改變。

 

「我說,雨啊。」梟輕抓的鐵欄,看著下頭的風景,「你會想自殺嗎?」

 

「會啊。」雨不可否認的點頭。

 

「不,我不是說那種『自殺』,我是指……完全的自殺。」梟的眼神暗了暗,隨即又恢復明朗的樣子笑著看雨。

 

「我說過,我最討厭你掩飾自己。」雨不悅的咬著飲料的吸管,斜著眼看了她道:「我不喜歡虛偽的東西,虛偽的東西我很討厭、很想摧毀。」

 

「抱歉。」

 

「……回答你的問題,『完全自殺』的定義完全由人而定,所以我無法給你一個完美的答案。」雨聳了聳肩,「有人認為有無數人為自己的死感到痛心就是『完全自殺』,但也有人希望從世上完整消失之類或者將世界共同陪葬下去……看來我明顯屬於後者呢。」

 

「是完全的消失,然後死亡嗎?」

 

「可不是嗎?」雨嫣然笑著,「與其讓人後悔怎麼不好好對待自己……然後任由時間撫慰傷口最後催眠自己『他的死不是我的錯』……這樣多讓人憤怒?」

 

「嘻嘻……也是呢。」

 

梟笑著,她就是喜歡雨這一點。

 

這一點毫不做作、說話直接直奔重點的說話方式。

 

因為每個人總是拐著彎抹著角罵自己。

 

對自己的失望。

 

跟妹妹的比較。

 

總是讓人——無法喘息。

 

「可是我想記得妳,也只希望妳記得我。」梟靜靜的說著,語氣有著些微的期許。

 

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。」雨有些惱怒的說著,「我說過我很欣賞你那悲觀的觀感,但不代表我喜歡你認為什麼事情都要由自己承擔!你總是這點最讓我惱怒!比起見到妳和外人談話時帶起的面具還要讓我作嘔。」

 

風吹過兩人的臉龐,梟跟雨的臉依舊是那麼的平靜。

 

可是說出的話卻如此的超出一般年齡的語氣、思想。

 

如果只是兩名年輕的少女正在頂樓上愜意的聊天,那是多麼賞心悅目的景象?

 

「——嗯。那麼我也一樣。」剛變長的頭髮遮住了臉蛋,梟撥開了遮住視線的髮絲,笑著。

 

「——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,也不會一個人去死的喔。」

 

「嗯。」雨伸手,示意對方拉自己一把。

 

「這是約定的嘛。」

 

沒錯,那笑容,並不是因為死去有人而陪伴,而是——

 

 

受到感動,受到真的有人關心自己的這份心意。

 

 

 

「梟!!梟!!」

 

暴風雨的日子,原本該在家裡的梟卻消失了。

 

聽見失蹤後第一個浮現的地點,就是兩人最常交流的地方——學校頂樓。

 

而打開門,風雨交加的模糊視線中,雨確實看見一個人。

 

一個被長髮包覆,穿著白衣的纖細少女。

 

就像是在等人一樣的理所當然,少女回了頭。

 

伸出了蒼白的手,笑了。

 

「——走吧!雨。」梟笑著,「一起——去死吧。」

 

伸出手。

 

雨催眠自己,要自己伸向她。

 

為了過去的誓約,為了重要的朋友。

 

——雨的頭髮是最漂亮的喔。

 

手顫了一下,

 

——像彼岸花一樣鮮紅的頭髮,很漂亮。

 

一個青年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,撫著自己厭惡的頭髮。

 

——像是紅髮的天使一樣,雨是個天使喔。

 

「為什麼……」梟難以致信的看著她。

 

絕對沒有錯的。

 

她……她……她現在……

 

「對不起……」雨收起伸向梟的手,「走吧,回到『他』身邊。」

 

回到那個人身邊。

 

回到說自己是個天使的人身邊。

 

回到深愛戀人,也深愛妹妹的那人身邊。

 

這一定——是最好的結果。

 

「——回不去了。」梟苦澀的笑了。

 

苦澀的、悲痛的,心碎的笑容。

 

相信的朋友。

 

深愛的那人。

 

兩人是兩情相悅。

 

自己卻是個阻礙。

 

所有的夢,都被奪走。

 

「我……我最喜歡做夢了……」梟說著,眼中泛著淚光,「我一直希望有一天,三個人能在一起……」

 

跟自己深愛的人們,一起。

 

跟那人一起開心的喝茶,跟雨一起聊天。

 

從幾時開始,這個夢開始了?

 

從幾時開始,這個夢崩解了?

 

從幾時開始,這個夢消失了?

 

「被奪走了……最重要的東西……」囁嚅的話語,漸漸的被風聲蓋過。

 

其實啊——不管怎麼被人比較都無妨。

 

因為自己已經告訴自己過了,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哭泣。

 

戴上冰冷的面具,面對所有人吧。

 

明明只要這樣就足夠了。

 

是那個人溶解了面具,也是那個人願意面對摘下面具,脆弱的自己。

 

只要看見他的笑容,這樣就很夠了。

 

明明只要待在他身邊,這樣就滿足了。

 

夢開始構築起來,開始夢見兩人,自己和那人能一直、一直快樂的在一起。

 

就像童話故事那樣。

 

可是……從什麼時候開始呢?

 

他的眼神,他那溫柔的眼神。

 

始終都注視著一個人,儘管想摀住耳朵、閉上雙眼逃避,仍舊做不到。

 

他們是兩情相悅的。

 

自己……只不過是兩人記憶中,即將褪色的一個角色。

 

現在……

 

「我無法讓你消失……更無法獨佔他……我做不到……」做不到……任何傷害你們兩人的事情。

 

因為、因為你們兩人都是我最重要,最無可取代的人們啊。

 

我不想因為他而失去你,也不想因為你而失去她。

 

既然我無法讓任何人消失,也不能獨佔任何人,那麼……

 

「……我決定,自我了斷。」輕輕的話語,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。

 

梟的臉相當平靜。

 

面對雨的臉,充滿覺悟。

 

然後,是朝身後,朝沒有踏的地板,只有無限天空的位置踏去——

 

 

 

「梟!!!!!!」

 

劃破天際的吶喊聲,擦過的手指。

 

挽不回來了。

 

那猶如墜入海中,純白的花朵。

 

再也要不回來了,永遠、永遠。

 

 

「——……你恨我嗎?梟。」雨沈浸在回憶裡,喃喃的說著。

 

奪走你的夢。

 

奪走你愛的人。

 

奪走你的一切。

 

都是——我。

 

當初應該察覺到了,只是裝作沒發現。

 

你對於他的感情,對於自己親哥哥,對於自己朋友的戀人。

 

那份超越兄妹情誼的感情,一直左右你的心情。

 

我總是沒有聽見,你痛苦的聲音。

 

總是自以為是著,還強迫你幫助我。

 

儘管自己的心在痛著,儘管自己的心在碎著,你都還是幫助了我。

 

總是這樣。

 

「我就是……最討厭,卻也最喜歡你這點了。」淚漸漸的垂下來。

 

都是我的錯。

 

如果當初伸向她,或許就不會這樣了。

 

抱起膝蓋,下顎輕輕碰觸手臂,然後將頭整個埋進去了。

 

想起來,自己總是向梟抱怨很多事情。

 

其他朋友的爭執、成績不好的問題、社團好壞的問題。

 

還有跟那人的感情問題,總是找她問著。

 

不管什麼事情,第一個找的一定是她。

 

卻總是忽略,她向自己求救的聲音。

 

明明一直在耳邊回繞,明明聽的最清楚,明明只有自己聽得見。

 

結果自己的自私,徹底毀了一切。

 

毀了她的心,毀了她的身,毀了她的命。

 

一切都挽不回了。

 

「咿嘎——」門輕輕的打開,雨猛然抬頭。

 

記憶有些重疊,原本開門,豎立在那的人是——

 

有一頭稍長的深色長髮,總是笑著面對自己的少女。

 

「咦?啊啊……雨你也來啦?」不是少女,是一名髮色跟她神似的青年站在那裡,苦澀的笑容從未消失,「我也來看看她……啊,你已經買了她最愛的飲料了嗎?」

 

不是她。

 

她不會,是絕對不會露出那種表情。

 

她總是用溫柔、甜美的笑容面對自己。

 

絕對不會用生氣、悲傷的臉面對自己。

 

總是……完全幫助自己的人。

 

「咦?雨、雨你……不要緊吧?」眼淚簌簌的流下,那名青年著急的拍拍自己的肩膀,滿是心疼。

 

那短暫的幻影,那短暫的熟悉。

 

彼岸的你,聽不到了。

 

此岸的我,看不見了。

 

聽不到我的道歉聲。

 

看不到你的回應聲。

 

一切,都太遲了。

 

我奪走了,你的夢。

 

你奪走了,我的夢。

 

你那希望三人在一起的夢。

 

我那希望兩人在一起的夢。

 

伴隨的你(我),共同消失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獻給,彼岸的你。

 

你聽見了嗎?I‘m  sorry.

 

我決定,將夢還給你。

 

我決定,背起那枷鎖。

 

儘管你無法將我的夢還給我,那也無妨。

 

只希望你——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永遠,永遠都別原諒我。

 

 

 

 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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